“启禀老爷,巡城御史王大人求见,还给老爷送了一只比小马驹还大的梅花鹿来。”
    “介东,你为何要送一只鹿来?”
    命人把王篆喊到亭子里来坐定,张居正不解地问。
    王篆穿着夏布官服,浑身上下冒着热气。
    他约莫四十岁挂边,生得白白净净,窄额头,刀条脸,浅浅的眼眶里,一双微微有些发黄的眼珠子总是滴溜溜转个不停。
    这会儿见张居正拿话问他,便收了正在摇着的黑骨撒扇,说道:“卑职昨日来看望,听辅台说两腿发软,而且脸色也不大好。
    卑职就想这是因为辅台前些时心忧国事,操劳过度,身体伤了元气,中暑只是一个诱因。
    我便问了京东大药房的沈郎中,这个人医术可了不得,太医院一帮御医,碰到什么疑难杂症,也前去找他会诊。
    沈郎中说,人到天命之年,先天精气已消耗得差不多了,以致肾库虚竭。
    这时候如不注意后天保养,百病就会乘虚而入。
    这期间的保养,应以填精固元为本。
    沈郎中还说,新鲜鹿血最有补元功效。
    卑职于是就托人买了一只两岁的公鹿。”
    王篆向来话多,别人说一句他说十句。
    张居正对他这毛病批评过多次,但他就是改不了。
    不过今天是闲聊,张居正也不计较,耐着性子听他啰唆完了,笑道:“你一个堂堂的四品巡城御史,牵着一头鹿招摇过市,成何体统。”
    王篆挤眼一笑说:“卑职虑到这一层,让手下班头牵着鹿游街,我坐轿走另一条道儿来的,碰巧在胡同口碰上了。
    这头鹿血气正旺,一天割一碗血伤不着它。
    沈郎中嘱咐,鹿血要现割现喝最有疗效。
    因此,也只能把鹿牵到先生府上。
    割鹿血也有讲究,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活儿。
    我把那割鹿人带来了,辅台你看是不是现在就让他动手割血,您趁热喝上一碗?”
    “今天就不喝了吧,”
    张居正耸耸鼻子闻了闻清风送来的莲香,惬意地说,“待会儿,我请你品饮焦坑密云龙。”
    “密云龙?”
    王篆一惊,他久供京职,当然知道此茶的来历及身价,不由得拿舌头舔了舔嘴唇,神秘地问,“是皇上赐给先生的?”
    王篆向来话多,别人说一句他说十句。
    张居正对他这毛病批评过多次,但他就是改不了。
    张居正不置可否,转头看了看莲池那边葡萄架下的竹笕。
    接着问王篆:“我让你打听的事儿,可有消息?”
    昨天张居正刚从天寿山回来,王篆就登门拜望,张居正心中惦记着那位在天寿山中突然冒出来的何心隐。
    便让王篆打探:这位何心隐还在不在北京,如果在北京又在干什么?王篆领了这道秘示,即刻就让手下一班档头办事四处打听。
    今日来学士府,正是要禀告所探到的一些消息。
    只是因为牵来了一头鹿,倒把正事儿搁置一边了,这会儿见张居正主动问及,他连忙答道:
    “回辅台,这位何心隐还在北京。”
    “啊,在哪里?”
    “住在贡院大街的江西会馆。”
    “他住在那里做些什么?”
    “做什么,吹牛皮呗。”
    王篆极为轻蔑地一笑,摇着头说,“辅台,这位何心隐是位疯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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