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个春天温暖的午后,看着眼前的这十二个字,元嘉帝忽地便生出了一种错觉,仿佛自己重又站在了北疆的土地上,猎猎北风扑面而来,盔甲冻成了冰块、铁枪的枪尖儿上凝着雪珠,苍天如盖、四野苍茫。
    放眼放去,巍峨的群山之间,无数座堡垒高低交错,矗立于大楚朝的边境,互为守护、互为支撑,交织成一条条钢铁般的防线,守卫着身后的家园,守卫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。
    元嘉帝的眼角,渐渐地湿了。
    大楚是我的祖国。
    是的。
    大楚是他的祖国。
    不只是他的,亦是千千万万名将士的,是无数辛勤耕作、任劳任怨付出的农民的,还是那些怀满怀壮志、奋勇求进的士子们的。
    大楚,是他们每个人的祖国。
    是所有人会豁出命去守护着的祖国。
    是上至庙堂,下至黎庶的祖宗之国。
    “好,好,好。”
    元嘉帝的口中一连迸出三个“好”
    字,一声比一声洪亮,一声比一声高亢。
    当说到最后一个好字时,他的面上,竟同时涌起欢喜与悲壮的神情,瞧来颇有几分狰狞。
    贺顺安的腰弯得更深了,额头冷汗涔涔而下。
    元嘉帝的脾气自来十分温和,很少出现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。
    一定是出大事儿了。
    这让贺顺安越发不敢出声,恨不能连气都不要出,就当个木头最好。
    元嘉帝这说的必是反话,所谓的“好”
    ,其实就是“很不好”
    、“非常不好”
    的意思。
    应该是那个什么语文课本儿惹祸了。
    贺顺安想道,不由有些同情成国公府。
    国公爷好容易把位子摆正了,如今正得着圣眷,这下倒好,陈三姑娘整出个什么课本儿来,就把陛下给气成了这模样。
    唉,作孽哟。
    贺顺安在心底里一个劲地摇着头。
    正所谓花无百日红,他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,老老实实地呆着比什么都强,这些出头的事情,还是少做为妙。
    “贺大伴。”
    一声低唤传来,贺顺安忙趋前半步,应道:“奴婢在。”
    “去把裴恕找来,朕有话与他说。”
    说这话时,元嘉帝的神情平静多了,温和的脸上不见起伏,那双神采内敛的眸子,亦不再有情绪涌动,十分安详。
    贺顺安应了个是,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。
    元嘉帝自龙椅上站起身来,望向窗外。
    时近黄昏,残阳如血,金红的光束自窗格儿里透进来,洒落在那方雕着金龙的御案上。
    那本泉城女校的语文课本,仍旧摊开在第一页的位置,斜阳映照之下,纸上字迹,历历可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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