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野枝暗地琢磨,爷爷和陶叔真敢想,他这当事人都没做过这种梦。
    他说:“应该不行”
    宋英军把宋野枝的瓜籽抢了,一把蒙嘴里:“那我们能等到这么一天吗?”
    宋野枝将碗拉过来,贴着手腕边,继续一颗一颗剥。
    “能的,爷爷。”
    他说道。
    窗户附着湿雾,窗外一片白。
    下了雪,出了太阳,光全打到窗户上来,衬得屋里极亮堂。
    薄毯捂出了汗,宋野枝把它挪去宋英军腿上。
    雪花一直在外面的世界里模糊不清地飘,三个人无所事事,也就一直看它漫无目的坠落,时而盼它更大,时而盼它停。
    宋野枝小时候,听符恪说自己是早上十一点出生的。
    自那起,每天他都会惦记十一点的到来。
    后来越活越久,越不精细,十一点就渐渐失去意义。
    那段可笑幼稚的仪式感,只持续了短暂的年月。
    直到2006年2月18日,他一生中的每一个十一点,被烙上多一层难磨灭的印记。
    周六早上,他多跑了一趟实验室。
    回家路上,应宋英军的叮咛,到街口挑青菜,顺手请人多切一块白豆腐。
    多耽误那么一会儿功夫,推开院门,宋英军倒在地上,嘴里不断有呕吐物喷出,陶国生趴在他身边拨急救。
    禁搬移,唤醒意识,防止秽物阻塞呼吸,急救车什么时候能到。
    宋野枝出奇镇定,情绪空白,跪在宋英军身边,一边唤人,一边伸手指进口腔将呕吐物清干净。
    脑子和肌肉处高度紧张,机械式地处理眼前危情。
    摊着手,脱了力,坐在重症监护室外,他脑子失灵似的,依然不断重复那四个念头,不断重复宋英军失控躺在雪地里的画面。
    脑干出血,出血量不乐观,考虑患者年龄因素,不宜手术,建议保守治疗。
    宋野枝抹一把脸,冷静道:“陶叔,劳烦您守着,我马上回家拿卡。”
    陶国生马上叫住他,扳正他的肩膀:“把魂捡回来,陶叔在呢,没事儿,啊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“跟你小叔说一声,他撑着你。”
    宋野枝眼神落到陶国生身后,红色字母标的病房号。
    他摇头:“小叔过几天就回来,现在跟他说,不顶用,让他干着急。
    您别说,我捱得过。”
    家里,宋野枝立在宋英军的床边叠棉衣,装去医院。
    他无端想起去世十余年的奶奶,这些年已经很少梦到她了。
    那段日子奶奶重病,昏迷在ICU病房,宋英军特地带着宋野枝回家,给她拿平日最爱穿的裙子和鞋,再急急忙忙地瘸腿倚杖赶回医院,每天都趁她难得清醒的那一时半会儿给人换上。
    爷爷奶奶都爱美,最讲究体面。
    眼皮泛痒,宋野枝的嗓子猛地一紧,泪滑下来,打在手中衣服的白色纽扣上,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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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短横线那儿剥开的,第二章字数倒多不少,干脆两章并一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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