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儿看了看,赶紧低着头,拿袖子一遮,把生姜擦了擦眼睛,哇地一声哭起来了。
    她本来就生得可怜可爱,适合穿素净衣服。
    穿着白衣,系着麻绳,哭起来显得更脸色红润,梨花带雨了。
    灵堂上来祭奠的人,倒有一半在盯着渡儿看了。
    没几天,祝家附近的顽童都唱开了:“新娘子,入洞房,入洞房,披起麻,戴起孝,穿得一身俏。”
    祝家的老爷和老夫人听到这童谣的时候,祝老爷气得胡子都抖了:“荒唐!
    媳妇这样的好人儿,愿意嫁给六郎冲喜,我们家怎能叫人亏了她的名声去!”
    老夫人听了,也是哭得肝肠寸断:“是啊,他们怎么忍心编排那样一个好孩子。”
    于是,过了一段时间,渡儿就进了庵堂。
    庵堂上面,供着她丈夫的神主牌。
    下面点着香,青烟缭绕里,摆着一副佛经、一串木珠,一个木鱼。
    渡儿晚上念少了一段经,打起瞌睡,旁边就有一个丫头提醒:“六奶奶,您难道不会因为想念六少爷而睡不着吗?”
    渡儿恍然大悟,晚上从此熬夜念经。
    渡儿中午把送来的全素菜拿起来,正待一碗吃光,旁边的奶嬷嬷抱着神主牌哭得捶胸顿足:“少爷啊,少爷啊,老奴想你想得连一粒米都吃不下去啦!”
    渡儿瞄了瞄奶嬷嬷丰伟的胸怀,最后被感动得只吃了半碗饭,两根青菜。
    渡儿早上起来穿衣裳,想离开庵堂去花园里喘口气。
    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哀哀戚戚:“这穿红的戴绿的,花花草草的,全没了生息。
    不如归去!”
    不知道系谁的声音,但是渡儿听了,觉得自己也该赶赶时兴。
    她就赶紧把手里唯一一件带点花纹的肚兜都换成了麻布的。
    一个多月后,有在祝家当差的人偶尔看见了嫁进来的六少奶奶,见她脸颊凹陷,脸色苍白,身形瘦弱得好像风一吹就倒。
    不是拿着个佛经坐在庵堂里,给六少爷念往生经。
    就是在灵堂前擦眼泪。
    于是,那些在乡间市坊里传的童谣,渐渐都变作了六少奶奶虽然系青春寡妇,却情深意重、忠贞不二的美言。
    祝老夫人泪眼汪汪地对祝家老爷、祝家人说:“万幸我们没有亏待了这好孩子,好歹保住了她的名声。
    否则,以后哪里有脸去见亲家,见六郎。”
    祝家上下深以为然。
    渡儿家里的老仆得到消息,哭了个肝肠寸断。
    渡儿却托人带消息安慰他:“不要紧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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